韶關的異想空間

24.

斌哥一言不發，神情嚴肅的看完所有帳簿，點了根煙，兩眼注視天花板，

斜咬著煙抽了兩口，拿過煙灰缸敲了敲：

「貓咪，妳來店裡工作多久了?」

「快兩年了。」

看著貓咪毫無懼色的表情與迥異他人畢恭畢敬的旁若無人姿態，搖搖頭：

「我有沒有跟妳說過？全天下只有妳貓咪不怕我廖祥斌？」

「有，斌哥說過很多次了。」

「怎麼？嫌我囉嗦？」

斌哥睨了一眼貓咪，又吐了一口煙霧：

「越來越沒大沒小沒個樣了。」

索性把煙熄了，身體往後靠：

「知道還差我多少錢嗎？」

貓咪搖搖頭：

「不是說好兩年？那麼大筆數字，說不定兩年還還不完。」

當初雖然說好替斌哥工作兩年，用薪資抵掉哥哥的債務，可數字龐大，

加上斌哥這些日子並未扣抵她的薪資，貓咪無從知道究竟還有多少數字。

嚴格說來，實在是不願意去想高額負債，是故意忽視！

斌哥招手，要身邊小弟阿祥拿公事包給他。

打開公事包，斌哥從裡面取出一本存摺：

「這是當初要妳去銀行開戶設定的帳號，自己看看。」

說到這本存摺的由來，還是斌哥開車帶著貓咪到銀行開戶的，

以為斌哥要拿她當人頭為非作歹，不滿情緒全掛在年輕不懂事的臉上，

一路上臭著臉，故意在存摺上用簽名替代印章，斌哥卻也沒有說話。

當時還納悶著斌哥何以無動於衷。

貓咪笑著拿過存摺：

「賣身契要還給我了？」

翻到最新一頁，裡面結餘數字：1,874,368.00

「一百八十七萬四千三百六十八元。」

貓咪調皮的用台語唸出聲來。

「怕人家不知道妳有這麼多錢喔？念那麼大聲！」

「又不是我的錢，怕什麼？」

斌哥又點燃一根香煙夾在手上，夾著煙的食指跟中指比著貓咪：

「這些都是當初說好要給妳的紅利，好好收起來，離兩年還有幾個月，

　我也不怕妳跑掉，存摺就給妳自己保管，丟了我不負責。」

「我的？我的存摺？我的紅利？」

原還不當回事的貓咪給斌哥一席話跟巨額存款嚇到了：

「斌哥，你沒扣我薪資我已經很感謝了，怎麼還可以跟你要這些紅利錢？

　我連自己到底還欠了你多少錢都不知道，這些錢怎麼能收？」

「人家說：生意子難求。妳進來我店裡幫我賺了多少錢妳認真算過嗎？

　我每個月的營業毛利平均多了將近50萬，聽好，是毛利喔！

　妳哥欠我的那些錢早賺回來了。要不是妳，這家店我老早打算收了。

　分妳這些錢是剛剛好而已。」

「斌哥…」

明明是欠錢還債的一方，卻被斌哥說成是替他賺大錢的生意子，

乍聽斌哥這樣海派大方將一大筆錢分送她，一時百感交集說不出話來。

「妳不要等一下哭給我看，我阿斌最討厭看到女人哭。

　不過，我也不是那麼大方的人，想跟妳談談條件。」

才說怎麼會有這麼好的流氓，果然！

「斌哥，我不會出賣自己…」

「妳不要一天到晚想那些有的沒的，妳要賣給我我還不要！」

忍不住不耐煩的白了貓咪一眼：

「說身材沒身材，說臉蛋也還好，妳要吃這行飯還早！」

貓咪臉上白一陣紅一陣，一旁正襟危坐的阿祥低頭佯裝看錶，偷偷笑了。

「聽說妳要出國念書？念室內設計？我給妳四年時間唸完書，學費我出，

　條件是回來以後幫我成立一家設計公司，撐到我兒子成年接手為止。」

「斌哥，我不做老闆的…」

「誰說要讓妳做老闆了？我話說完了嗎？老愛搶話的毛病。」

「我是大老粗一個，沒你們聰明，不過，我多少也念到專科，會打算盤，

　我花錢請妳幫我撐著公司，讓妳分紅管理公司人事，誰也不吃虧，

　妳也別想著欠我，我說過，生意子難求，只要妳有本事替我賺錢，

　絕不虧待妳，相對的，妳要是糊裡糊塗做生意讓我賠錢，

　我也絕對會跟妳算得一清二楚。」

「斌哥，這樣還不就等於要我把一輩子都賣給你一樣？」

貓咪有些不高興，應該要感恩，卻不願意一生都要跟斌哥糾葛不清。

斌哥微慍，桌子一拍：

「敬酒不吃吃罰酒？我阿斌是看得起妳才跟妳商量，妳這個倔丫頭！」

貓咪咕噥著：自己還不是拍桌大小聲？

「妳當我耳聾聽不見？妳一個女孩子家，脾氣不要老是那樣好勝倔強！

　女孩子個性柔軟些才不會老挨打，這個社會本來就是魚幫水水幫魚，

　妳要有真本事，不是我幫妳也會是別人，也要剛巧有這個機緣，

　雖然我不是什麼世界百大企業家，好歹我不偷不搶，

　靠的也是自己白手起家，混幫派也混的重情講義，誰敢看不起我？」

「不能讓我考慮考慮？我要好好想一想，沒打算扛這麼大的責任啊！」

「只要幫我找出合適的人來掌管公司，妳要當設計師或者掃地端茶水，

　我都不反對，有人管理，妳我都輕鬆，隨妳高興，這樣可以了吧？」

「我要靠自己本事賺學費，不要你幫我出。」

斌哥還想拍桌，看貓咪態度軟化了，不急著逼她：

「我阿斌這一生一共有過三個女人，五個兒子，沒生過半個女兒，

　要是我有女兒，八成也會生出像妳這樣的脾氣來！德行！」

搖搖頭，氣歸氣，不能忘記此行最重大目的：

「我和妳斌嫂商量過，想正式收妳當契女，妳不用進來我的江湖，

　是一般社會人正正當當的正式認契女，要妳父母答應在神明面前舉行，

　回去跟妳父母商量商量，好了就找個日子正式來過，我阿斌很挑人，

　不是每個女孩子都可以當我契女的。妳好好想清楚，還有幾個月時間。

　這段時間，就算妳想要自己賺學費，那些紅利再加進來也應該夠了。

　阿祥，東西收好，我們走！」

說完，起身，身手俐落頭也不回的走了。

貓咪待在原地，消化著斌哥方才一番話，心頭一陣熱。

斌哥這一舉動是變相資助她學費，分紅利潤根本不到這金額。

追出去，早已不見了斌哥蹤影。

貓咪拿起電話打給家裡，還沒說話，媽媽已經先哭了：

「小絜，妳哥哥晚上打電話回來說他沒錢，想回來台灣，

　我跟妳爸一直打手機找不到妳…」

往下的什麼話貓咪已經無心詳聽。

打從心底深深嘆了口氣：

「媽，不要再哭了，只要是錢能解決的事情都好辦，哥哥現在還安全吧？

　明天下午我先匯十萬給妳，叫哥趕快回來台灣，這樣逃下去不是辦法，

　斌哥的債我都已經還清了，叫他不要再躲了！」

媽媽聽了盡是開心，居然也沒問她一個女孩子家怎麼還清這一大筆債務！

掛了電話，心情沉落谷底。

手機卻在這時候響起，來電顯示：壽子。

喂了一聲，不爭氣的眼淚無聲的悄然滑落臉頰…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