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能更愛你。
只好用餘生歲月記憶你的容顏。
「榮仔,起床,輝仔走了。」
小柯一通沒頭沒腦的電話將我吵醒。
「三更半夜的,走什麼走啊?你知道現在幾點?」
看了床頭鬧鐘一眼,硍,凌晨四點,是要去哪?
「就是走了,現在在醫院,要送太平間,樂樂要我們過去幫忙。」
轟的一聲響,整個人從床上彈起來:
「你是在開什麼玩笑?不是才吃消夜分手,怎麼可能…」
「樂樂說他沒直接回家,一個人跑去海產店續攤喝酒。
喝多了,跟鄰桌年輕人起衝突,幾個人抄起安全帽砸頭猛打,
送到醫院已經沒救了。」
「硍,莊紹輝,你他媽的跟我開什麼玩笑…」
眼淚忍不住掉下來,莊紹輝,你真他媽的給我用這種方式走了!
「莊紹輝,你是個大爛人!」
抹一把臉上的淚,隨手抄起衣褲穿上,整個腦袋一片空白。
怪不得這小子一整個晚上說不上的怪異。
輝仔曾經說過:
「有一天,我會讓自己死在一場精心設計的謀殺之中。
死得痛快,而且不會有人察覺其中自我謀殺的成分。
重要的是,樂樂跟孩子會因為我的離去而得到高額的保險賠償。」
因為太明白輝仔的個性,這些年三不五時為他提心吊膽。
就怕這一刻真的到來…
輝仔自己開了家小小的廣告公司,十幾年來,大起大落的,
也總算熬過來了,好不容易在地方有了小名號。
平常為了拓展人脈,難免與人應酬到深夜。
也幸好錯落層疊的人際關係奠下基礎,就算要接公家工程也不會是問題。
「這輩子,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樂樂。」
有幾次喝醉了,輝仔總是以這句話開頭。
「佩珊走了以後,我才知道我的心跟著空了,再沒能力愛人。」
輝仔的廣告公司剛成立,小孩也才出生,招聘的唯一職員就是佩珊。
佩珊個性溫柔,沉穩內斂,笑起來單邊有個小酒窩,
不是美麗漂亮,卻是亮眼甜姐兒。
處事有條有理,加班也從不計較。
常常跟著輝仔應酬,商場上有著千杯不醉的封號。
那時,我常常虧輝仔太早結婚。
當時的輝仔才32歲,少年得志,孩子剛出生,意氣風發,銳不可當。
笑著說我胡說八道。
兩個人的工作默契越來越契合。
我看著兩人外出洽公與人對談的一來一往,那氛圍明明有著什麼。
輝仔不說,我也不提,是兄弟,不揭隱私。
佩珊離職了。
「我像瘋了一樣迷戀她。
某些時候,佩珊就像是另一個不同性別的我。
她總可以在我遲疑的時候接續我說不出口的話,
在我腸枯思竭的時候給我創作的靈感。
佩珊說她不想破壞我的婚姻,但留在台灣便難免會有破綻。
她說:我不想日後節慶時刻獨自在家想像著你的一家和樂。
不想餘生活在酸敗的嫉妒之中過日子。」
「所以,她懷著我的孩子不告而別。」
輝仔喝了半箱海尼根,哽咽地說:
「你知道嗎?佩珊千里迢迢躲到大陸,為的就是不要破壞我的婚姻,
卻在一場酒駕車禍走了,帶著我來不及出生的孩子一起走了!」
「我以為,現在分手,日後終有一天可以再跟她相遇,
沒想到老天爺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我,是我害死他們母子!
那孩子甚至還來不及成形。
不是這場車禍,我一輩子不會知道我曾經有過這樣一個孩子。」
半箱海尼根尚且不足以讓輝仔喝醉。
輝仔卻在包廂又哭又吐,狼狽至極。
那一幕深刻印在我的腦海裡。
佩珊走後,輝仔荒頹了一陣。
不是形式上的頹靡,而是整顆心被掏空了。
日子一樣持續在舊軌道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走著,
卻已經不是人力操作的AI人工智慧機械。
日子那樣安穩的過著,曾經一度我以為這個輝仔已經想開了。
四十四歲。
今天,正是輝仔四十四歲生日。
他用他的靈魂在佩珊死後繼續愛著。
「十二年了,我撐得好累。」
杯銧交錯間,我卻以為他說的是現今擁有18個員工的廣告公司。
還沒走進醫院,小柯拉著我走到一旁,拿出手機,Line有輝仔的訊息:
「小柯,謝謝陪我度過四十四歲的生日。
這一生,有你跟阿榮陪我一路,衷心感激。」
我一向少用Line,懶得打字。
拿出手機,Line訊息裏頭有張輝仔,小柯跟我在今夜的合照。
相片裡,三個大男人因為覺得自拍很擺爛,笑得很白癡:
「兄弟,一切不言中,我,履行諾言去了。」
「莊紹輝,你他媽的白癡笨蛋加三級!」
再忍不住抱著小柯哭了起來!
衍伸閱讀:愛情少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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