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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教師節前兩週的某一天,店長突發奇想,
決定接續情人節的氣氛,續做馬克杯滿額贈活動,

9月活動定調在復古風潮。因為電視劇:光陰的故事。
兩天內需完稿定案兼製作3家店的馬克杯樣本。



因為這活動,我學會了如何燒製影像馬克杯。
不如想像中困難。
搬出國小畢業照片,符合敬師主題。
我,就在這張照片裡頭。



翻出老爸老媽的婚紗照,切合復古風潮。
製作時間匆促,把爸爸媽媽結婚照片跟小時候的全家福照合成在一起。
這麼一來,我們全家人都在爸爸媽媽結婚照片的呵護之中。
媽媽旁邊站著的是三姐,從小不穿襪子的怪小孩,
而哥哥卻是每張照片裡的襪子都是一高一低,無一倖免。
家裡的小孩都是媽媽親自操刀剪的頭髮,除了我以外,
每個女生的髮型都是髮禁時代產物的西瓜皮、烘爐嘴。
最右邊的二姐,為了不肯再剪這樣整齊瀏海的髮型,
跟媽媽吵架,賭氣自己剪頭髮。連著兩年,兩人不說話。
人家都說老二的脾氣最古怪,倒是印證在我家。


爸爸過世之後,他的書桌一直保持原狀,直到舊家即將拆除。
依依不捨的收拾舊物,卻覺東西越收越多,越收越是不捨
照片裡,爸爸跟媽媽兩個人的笑容內斂而幸福。

追問當年求婚過程,媽媽說;
要不是你爸說如果我不嫁他,他就要去跳海,我才不想嫁他呢!
當年可是一堆人排隊追我!
可當年,若不是爸爸正人君子的瀟灑護花風度打動媽媽跟外公外婆,
恐怕外公外婆也不是那麼輕易就點頭答應嫁女兒。
當年,是個兵馬倥傯的年代,臺灣人跟大陸來的軍人,
有衝突,有友情,有土不親人親、相互取暖的溫情。
一個好人與壞人兼容並蓄的荒亂時代。


外來的大陸兵經過長期抗戰,能夠在戰爭中保住性命已屬不易,
破破爛爛如逃命一般來到台灣,語言隔閡如山海隔開彼此溝通橋樑,
完全不符臺灣人所期待的整齊軍容的軍人形象。
衝突事件時有耳聞。


外公是個脾氣不好的人,聽收音機聽到高潮迭起時,
沒等主持人說完:明天同一時間請繼續收聽,操起收音機就往地上摔。
遇見爸爸這個會說台灣話的外省女婿,盛讚禮遇有加。
盛飯盛到飯都尖起來變一座米山。
那時,偶有大兵強押女人成婚,動輒以手榴彈炸燬全家恫赫。
外公說:趕快結一結,免得夜長夢多。
照片裡的媽媽,婚紗內大有文章,足蹬矮腳凳,
不肯說那腳凳有多高,倒是牢牢記住纖纖細腰僅得19吋!


婚後,怕外公外婆擔心軍人身分,爸爸提前辦退。
眾人勸說:晚個幾年,退休就會有退休金、終身俸可領。
父親一派瀟灑:我當兵不是要給國家養的。
至今,仍能清楚記得爸爸後來對朋友說這些話時的得意神情。


一個只有師範專校肄業學歷的外省爸爸,
一個小學三年級因為中日戰爭被迫輟學的本省媽媽,
靠著兩個人的力量胼手胝足在媽媽的故鄉努力謀生養大七個孩子。
兩個人以微薄收入養大七個小孩在那年代已屬不易,
何況爸爸跟媽媽十分堅持所有小孩至少都須完成高中課業。
物資缺乏的年代,爸爸憑著一口流利的閩南語,從記者到奶粉業務經理,
到商會總幹事,不靠任何人的關係建立自己的社會人脈。
我們從小跟著媽媽做加工,舉凡塑膠珠珠耳環加工、搓鞭炮、削蘆筍、
削荸薺、剝荔枝、剝龍眼、包糖果、黏貼金紙的金箔片
那些手工做起來,因為一家人團聚一堂,怎麼也不覺得辛苦。

算不得小康的家庭,爸爸卻堅持每年拍一張全家福的照片,
希望有朝一日回到故鄉,讓爺爺奶奶跟家人看這一大段數十年的離家路,
這個流浪在他鄉異地的孩子是怎麼活過來的。
就這堅持,每年,我們都會盛裝拍下一張神聖莊嚴的全家福照片。


這一張照片拍攝於弟弟八個月大,我滿兩歲多。
媽媽說我大病初癒,險險救不回來,閩南語說是週歲杯啊,
杯啊發音跟台語蟋蟀尾音一樣,光吃喝卻是不能排泄,腹大如鼓,
到最後,兩眼翻白,不能吃也不能排。
醫生說:只能等時間了。
外婆從外頭聽來草藥偏方,死馬當活馬醫,
跟媽媽兩個人扳開我的嘴巴灌草藥汁,這才把我從鬼門關拉回來。
這張照片裡的我,氣若游絲,個頭跟八個月大的弟弟相差不大。

坐在爸爸腿上,比例差異像卡通影片裡的北海小英雄讓爸爸托著。
我們這一大家子,就是這樣在爸爸的羽翼庇護下成長茁壯。

是這樣身軀硬朗、精神飽滿的照片讓我忘了:
爸爸終有一天也會變老。
甚至,離開我們。


懷念爸爸。在9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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