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相見 動如參與商 今夕復何夕 共此燈燭光
少壯能幾時 鬢髮各已蒼 訪舊半為鬼 驚呼熱中腸
焉知二十載 重上君子堂 昔別君未婚 兒女忽成行
節錄自杜甫~贈衛八處士


新娘子替許久不見的大夥喬位子,右二即是黑旗軍,腦傷削髮,
牙齒斷了幾顆,同學見面,心情格外愉快,卻隱不住人世滄桑...


 


 


 


農曆七月底,接連兩天早上準時在08:06,被狗吠聲音吵醒。


那隻狗,什麼不叫,淨是叫著:劉永~福!劉永~福!劉永~福!


劉永福,台灣早期抗法名將:人稱黑旗軍。恰好高中同學同名同姓。


持續不斷約莫半個鐘頭的狺吠低沉宏亮,我在八樓都能給吵醒。


連續叫了兩天,第三天不叫了。更添怪異氛圍,尤其在這節骨眼。


打了電話給黑旗軍的同鄉Angela,不明近況。


前年底Chris結婚,回來宴請同學,特地請來國文老師開同學會。


黑旗軍出席,神情憔悴,蒼老許多。一問,才知嚴重車禍。味覺盡失。


當場還笑著開玩笑說:只要打開瓦斯不關,我必死無疑。


輾轉問了幾人,就是提不起勇氣直接打給本人。


發了簡訊問候,沒有反應,實在擔心,終於鼓起勇氣打了電話:


「同學,最近好嗎?怎麼打簡訊問候都沒反應?」


「妳哪位?」


不會吧?聖誕節還回我:這歲數還能收到老同學的簡訊問候特別感動。


「我韶關啦!問候你最近好不好?」


「沒什麼好不好啊!就沒辦法工作啊!只能在家裡種田。」


悻悻然的語氣,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接續話題。


「可以在家裡種田~那也還不錯,不用出來跟人家擠工作。」


「哼!好什麼?種了一堆也都賣不出去。」


「可是,至少總是還有田地可以種啊!不像我們要出來看人臉色。」


我企圖舒緩凝結的空氣。


「啊,有田也沒用啦


「同學,凡事往好處想,說話這麼負面,會讓人不知道怎麼跟你交談喔!」


「會這樣嗎?」


心疼之餘,突然有些生氣,身為一家之主如此消極態度,其他家人怎麼辦?


寒暄幾句之後,也只能勉勵他要堅強,不能倒!


不明白失去味覺嗅覺,再無法享受花草芬芳,美食香氣的同學,


究竟他的心裡會怎麼想?日子怎麼過?往後人生又將如何規劃?


匆匆掛了電話,覺得說不出話來慰藉同學的自己很殘忍


黑旗軍車禍同時,前後相差兩天,我被三個超速騎著摩托車的孩子撞了,


當場昏迷了一小段時間,清醒過來,眼前一片黑,頭部嚴重暈眩,


不復記憶事發狀況,怪的是:安全帽頭上戴的好好的,帽扣卻鬆脫,


倒地的摩托車,左邊的煞車器尾端硬生生給擊地力道反折45度,


無明顯外傷,頭痛了幾天,看過醫師,幸好沒有大礙。


兩天後,黑旗軍夜間被酒駕開車的年輕人撞傷,加護病房昏迷兩個月,


真正是鬼門關前走一遭,出院後,味覺全無,腦傷後遺症,偶會昏厥,


醫生宣判是永遠無法治癒的創傷,基於安全考量也無法獨自開車。


對一個曾經當過廚師,開過簡速餐廳的人來說,這消息等同宣判死刑吧?


 


黑旗軍是個道地鄉下孩子,個性坦率直爽,對班上女生說話挺不客氣。


我是通學生,經常晚到,趕在自修前進教室即可,老師卻選我當清潔股長。


清掃外庭的黑旗軍常常斜眼瞪我進教室,有著些許草莽性格的我,


時常與他槓上,最後請他全權負責外庭清掃分配工作,終於平息紛爭。


去鬼屋探險是我們學校的新生訓練私人景點。


鬼屋有許多傳聞,包括有錢員外染指婢女,被大房逼的投井自盡。


站在荒廢的古井前,周邊的樹木還真的增添幾許陰森氣氛。


我最在意的,是許多台灣人喪生在此地,被日軍集體槍決的傳聞。


高一上學期的期末考結束,黑旗軍領軍帶我們去鬼屋歷險。


出發前,上香跟家中供奉的濟公禪師說:


「我是韶關,我們幾個同學將去鬼屋,請保佑我們一行人平安歸來,


 同時,希望禪師能引渡鬼屋中的冤魂,我會報上家中住址請禪師幫忙,


 如果這些冤魂有什麼事情請衝著我來,不要連累家人或同學,


 敬請禪師不可以洩露任何消息,反則我將不再信祢!」


好大的膽子,居然也敢威脅神明!


其實,上香時的心情很忐忑


 


起程後,黑旗軍帶我們走鄉間的田埂路,說是比較近。


一路上說說笑笑,對黑旗軍有了比較深刻的了解。


人不壞,長子,就是嘴巴不甜,說話口氣衝,倒是植物識得不少。


我硬是把野生土芒果認作龍眼樹,一夥同學笑我是城市鄉巴佬!


說說笑笑的時間過的快,轉眼接近鬼屋。


怪的是,每每大家開口說的是要Sunshine留意腳下不平坦的地面,


好端端的,應聲田埂路上摔跤的,卻總是我!


類似的小狀況不斷,無礙無傷,卻讓我心頭發毛。


站在鬼屋前,雖然害怕,心裡面卻已經開始默默乖乖報上家中住址。


下午四點臨回家之際,小土丘上,鄰近的居民牽了一頭大狼狗附近遛狗,


大夥兒又開口:Sunshine,小心,這裡有個小土堆,下來要小心喔!


心想,不妙!果然,正在躍下土堆的我又摔跤了~不到20公分高耶!


回到家,媽媽說我不對勁,我倒是毫無感覺,照常作息生活。


過幾天,媽媽說我老是回到家就悶頭大睡,不放心,替我去廟裡問了。


濟公禪師真是一位認真負責又守信用的好神明!


輕描淡寫的,只跟媽媽說:


「這丫頭去了不該去的地方!以後要她小心出入。」


旁的,隻字未提!


媽媽回家來問我去了哪,抵死不能認啊!


 


記得在轉角遇見愛中,小豬對大S說:


朋友就是:即使他不站在你的面前,你仍然能夠描繪說出他的容顏。


清楚記得那天下午的黑旗軍,談起這一片自小長大的鄉間路徑與花草蟲鳥,


臉上充滿了青春自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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