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關的異想空間

13.
那一年，是壽子自退役後，一路順遂，意氣風發過程中最慘烈的時光。
失去愛情之後，還得被迫放棄與學長合夥共事多年，正起飛賺錢的事業，
失人，失財，另起爐灶東山再起。
更慘的是：工作多年的積蓄早已盲目預支給了已經失去了的愛情...
男人的顏面問題，投資錯誤的錢財，豈可要回？
另起的新爐新火猶仍冷灶冷飯，平日善於經營客戶，才不至門庭清冷；
偏偏，諷刺的受到母校邀約演講，還說是成功校友呢！
壽子深信人窮不能酸的道理，照樣光鮮亮麗，氣宇軒昂的上台演講，
就是分享多年工作經歷，參雜許多漏夜準備的國內外平面與CF廣告作品集，
相貌堂堂的壽子原就能言善道，條理分明，當場博得台下學弟妹們滿堂喝采。
時值畢業季，徵得師長們的同意在校張貼徵員廣告。
蘇真就在當時來到他的公司應徵。

從容，驕傲，五官乾淨清秀，落落大方，言行舉止有度，進退有分寸。
這是蘇真給壽子的第一印象。
慢慢翻看作品集，笑意在壽子的臉上盪漾開來：
青澀，夠創意，思緒夠天馬行空，很有廣告人的潛在資質。仍須磨練。
非關性別歧視，應該要錄取男生對他初創的事業助益較大，
男孩子耐操耐勞，趕工作時，睡在辦公室幾天幾夜都無所謂，
錄用女孩子，顧忌多些，幹粗活攀高爬低，恐怕還得要他自己動手來。
仿佛聽見他的顧慮，蘇真清朗脆亮的聲音輕輕響起：
「我可以學，不怕苦，學校賢齊樓的整大面牆壁貼圖都是我負責張貼的。」
賢齊樓正是學校演講廳所在的大禮堂。
蘇真說的那堵牆面貼圖，怕不也有十公尺寬度，三公尺高。
「學校應該會請廠商施工，怎麼會是妳去張貼？」
神氣的風采閃爍在蘇真那雙清透明亮年輕的眼眸：
「因為我剛剛好就在那家廠商打工，人手不足，自告奮勇去貼的。」
意猶未盡，再補了一句：
「10X3公尺，我一個人貼了三個半鐘頭完成！」
「怎麼可能？」
壽子忍不住脫口一問。
這麼大一面貼圖，光比對銜接圖面細部的時間就耗去不少，
還得攀梯噴濕牆面、壁畫，加上刮乾輸出品與壁面之間空隙水分的所需時間，
就是叫三個大男人張貼都得貼上個把鐘頭，憑她一介女子怎麼辦到？
蘇真慧黠的說：
「我可以請老闆做證：確實是我自己張貼的，至於我是怎麼辦到的，
　等我正式成為這家公司的員工，再跟學長仔細說分明。」
壽子哈哈大笑：
「妳有膽識！像個廣告人！我喜歡！甚麼時候可以開始上工？」

就這樣，蘇真陽光燦爛的笑顏進駐了壽子的生命。
開始的時候，誰也沒有預想事情會進展演變成後來的局面。
蘇真是存心一會，想要較量較量，挫挫壽子的銳氣；
壽子則是無心插柳，一頭栽進蘇真那一抹燦爛的，賊兮兮的笑容。
沒有太多資金一次請足人手，壽子悶頭蠻幹，接進一大堆工作，
蘇真跟著他沒日沒夜趕工，偶而，畫錯了圖稿，事多情急，話說的重了，
蘇真不但二話不說的接過稿子熬夜重做，偶而還會逗弄壽子發笑。
不像一般小女生哭啼落淚。
倔著一張臉坐在電腦桌前改圖，手腳俐落，心情再不好也能準時交稿，
畢恭畢敬往他桌上一擺，站到他身旁，等他審稿。
待他校好稿子點頭說好，不鬧氣，輕聲道再見，轉身取物回家。
多半，天已大白。蘇真不曾請求壽子送她回家。

時日一久，兩人默契益發融洽。
不趕稿的時候，壽子常帶著她四處跑業務。
為了省下中間商的酬庸，兩人一同佈置機關團體的活動會場。
甚至，陪著他一起為商家牆面畫壁畫，仿佛回到校園般輕鬆自在。
幾乎不用開口，蘇真總能遞上他所需要的工具。
漸漸的，蘇真也能單飛處理接單業務，收取貨款，支出帳款。
同時包下總機，會計...等業務，還能提醒安排壽子的工作進度。
到這時，兩年過去，蘇真對公司所有業務都已熟門熟路，
兩個人除了公事接觸，漸漸的，連休閒假日也都一同出遊。
壽子受到櫃姐打擊，卻是開始認真的遊戲人間，不想相信愛情。
小他八歲的蘇真，接受同齡男孩邀約出遊極為稀鬆平常，
壽子同時發現自己越來越按耐不住看見他人與蘇真調笑。
自以為不著痕跡的霸住蘇真所有公閒餘暇。
蘇真跟著壽子工作兩年，一天少說也要相處十幾個鐘頭，早早摸透壽子脾性。
不能說破。是崇拜，也愛慕，礙於女孩子應有的矜持，僵持著，
萬一會錯意，表錯情，可再也不能時時刻刻像這樣陪著壽子輕鬆笑鬧。

說是無意，該是水到渠成。
因為壽子報社同事的猛烈追求，激發壽子雄性動物的激昂鬥志本能，
明知蘇真與人約了春節連續假期出遊，絞盡腦汁安插各種急件不讓走，
眼見蘇真氣惱的坐在電腦桌前趕稿，打電話取消行程，欲哭無淚。
壽子看進蘇真的懊惱，知道她的心上有他，才肯留下來跟他一起工作，
突然感到一陣安心，坐在蘇真桌前，蘇真氣著，嘟著嘴吧推開壽子：
「走開啦！別擋著電腦，我要趕稿啦！」
耍賴的，一把拉起蘇真坐到他的腿上，故意鬧她：
「妳喜歡我！」
蘇真又氣又惱又羞，掙扎起身。
壽子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哪裡肯讓？抱得更緊：
「不要動，是我，是我喜歡妳。」

一句話，推倒了阻隔在兩人之間的藩籬。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