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髮禁年代,白衣藍裙,也許不若今日學生的俏麗多元,
卻保留屬於童稚無邪的純真年華,日後回想,更顯珍貴。
四月初,突發意念想要整理國中照片,才想著,接到淑靜的電話。
淑靜是國二下編班後的同學,一年半的相處時光,並不是太親。
說是導師從美國返台,想要會會多年不見的同學們。
好生訝異的是:總會這樣想著某事某人,某人某事突然現身眼前…
同學會當天,26人出席,全班~竟然忘了幾人!約莫是47人吧!
果真是當同學的時間不長,很不相熟!
同學們幾乎沒有太大改變,除了淑靜婆家是全台的茶油供應大宗,
言談之間掩不住商場上運籌帷幄的能幹歷練。
見面瞬間,所有過去的相處時光一一浮現眼前…
高中聯考的壓力,每天睜開眼睛就是書本,除了書本就是各科題庫卷。
七點半上學,七點二十以前要到校,我總是班上最後到的那個人。
當時,我還當了風紀。腳踏車停進車棚鎖好,還得拔腿狂奔過一大片操場,
只見導師站在三樓教室欄杆前頭瞪著我看,大老遠喊著:還不快點!
天天喊,天天遲到,不知道究竟是導師還是我,樂此不疲這樣的老戲碼。
七節課上完,還要留下上第八堂課,週六下午雖不上課,也被留校考試。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週末下午的考試採自由心證,由幾個幹部負責分發收回試卷,兼監考。
末了,將答案寫在黑板,同學間彼此交換試卷改分數。
我負責歷史~其實最討厭念史地。雖然知道背了就會有分數。
跟背不背誦無關,一種盡信書不如無書的關於史地的無奈:
所有史書不都由人寫就?寫書的人,難道不會有偏見?
當時,班上有所謂的七仙女,父親或母親在各學校擔任老師。
我與念澄,秀合熟,性情相近,愛在考試空隙跑到三樓屋頂吹風,
或者,大操場上放風箏,儘管風力不大,始終沒有將風箏放上天空。
念澄父親是學校訓導主任,嚴格管教出了名,偏偏念澄叛逆。
一日操場上放風箏,興高采烈之際,忘了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忽聽得主任大聲斥責的聲音:
「哪一班的學生?下課還不回家?」
轉眼看見念澄,默默轉身。從此更加肆無忌憚帶著念澄四處玩。
有一回載她騎腳踏車在校園晃蕩,她反向坐在後座,要我加速騎,
突然碰一聲,反作用力讓她從後座跪趴地上,膝蓋磨損,
應該痛極了,我摔過,雙魚座好性子的念澄卻始終沒有怨懟。
玩歸玩,心裡頭還是惦著導師來突襲檢查。
幸好,老師騎的是多年老爺車,還未進校門便聽得噗噗噗的汽缸聲,
同學都還來得及在導師進教室之前恢復原先該做的試卷考試工作。
席間,同導師提起這段往事,導師呵呵笑:
「我都不記得有這件事,原來妳們當年這麼取巧啊!」
聯絡時,每個人都會問起惠君下落,當年的全校第一名。
上女中後,一心想要考入醫學院,放榜成績不理想,重考入心理諮商科。
畢業後,曾經與她先後期在同家大學升學補習班工作過,
惠君擔任自然組導師及負責英文作文批閱。
過幾年,聽聞她與父親告上法庭,再聽說消息,沒有工作,精神狀況不佳。
雖在安親美語補習班再度見過惠君來找外籍老師。已是衣著怪異。
她沒認我,我便也當作不識…
想來十分不捨…
聚會時,我仍舊晚到,櫻珍在我之後,坐我身邊,我輕聲問:
「現在,還寫小說嗎?」
櫻珍詫異:「妳怎麼知道?」
這姑娘一慣大喇喇的性格沒有改變,她,念澄,我,偶而偷閒寫小說,
擱在抽屜底下互相傳閱,離開校園時間太久,竟忘了~
秀合給我起了無理智的外號,說我瘋瘋癲癲。像三毛。
念澄給我看的是灰色已極的王尚義的野鴿子的黃昏,
秀合跟我的姊姊給看三毛的一系列書籍。
想到,在聚會上就說了:
「妳們知道嗎?這小子在我婚禮當天才跟我說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很不爽。」
我大笑,原來秀合還記得。
「她說,那時候我們不同班不同教室,我在二樓,她在一樓,
有一天中午,我媽給我帶便當,晚了,都快午休了,誰還要吃便當啊?
我就叫我媽把便當拿回家,她說我對我媽態度很差,對我印象很不好。」
我想到的是,工作多年後的某一天,前腳才踏進一家小咖啡廳,
身後就聽見有人喊我,轉身,竟是秀合!
秀合開心的說:「妳怎麼知道我在找妳!」
基於直覺,我回應:「不要跟我說妳要結婚了!」
「真的,妳太厲害了!」秀合笑的更加開心:「還要找妳當伴娘!」
出閣當天早上,秀合媽媽躲在廚房哭泣,秀合爸爸要她小聲一點,
媽媽卻止不住女兒即將出嫁的不捨,越哭越大聲,好不戚惻動容。
我於是跟秀合說了這段往事。
原本鐵齒不哭的秀合,媽媽決堤的淚水,氾濫了秀合的眼眶…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身高與人差異不大的我,站誰邊上,
照片拍出來總是小小隻一個,老被人說心機重往後退…
真是:天知道哈比人的心聲…
說著聊著,往事一幕幕湧現眼前,同學之間經歷多年卻未損及友誼。
導師與大家相約每年過年假期定要定期聚會。
會後,淑靜贈送每人自家製的茶油跟麻油,
坦率直爽的秀玉逮著機會,瞪著大眼睛看我:
「吼,Maggie給人家穿高跟鞋啦!難怪我說妳怎麼突然變高了!」
後記:放學降旗後,教室裡等上輔導課時,幾個人在陽台吹風,大聲唱歌,
這首日落北京城曾經伴著度過許多課輔時的強說愁的歲月。
鬼靈精怪的秀合,總愛把這首歌給硬生生唱成軍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