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關的異想空間

2.

懷疑自己是否懷孕時的心情叫忐忑，確認自己懷孕的消息是欣喜若狂，如今親眼目睹超音波影像中，孩子在腹中以自己血肉逐日成型的模樣則叫感動莫名。

趙心屏手上拿著醫師交給她的超音波顯影照，每一張顯影照的角度和身體部位都不一樣，醫師細心的在每一張不同部位取得的影像照下方用原子筆寫著：大腿60mm，頭顱80mm，小腿50mm，胸腔160mm，…看著尚未謀面的孩子以這樣奇特的，模糊影像的方式呈現眼前，相對第三個月的一團肉球，不免深深被造物主施行的神奇魔術所感動，將生命體以這種細胞分裂的方法造出每一個完全不一樣的生命個體，除了神奇還能說什麼？雖然現在的顯影影像還很模糊，雖然醫師已經分門別類標示每一個部位的名稱，心屏還是沒辦法阻止自己用「直覺」來描繪對孩子的想像，撫著薄薄的感應紙仿佛就像撫著腹中寶貝，不自覺的在心中勾勒小寶貝的長相：腿要長長像爸爸；手指長長的可以學鋼琴；眼睛最好有雙眼皮，應該要像我才漂亮；男生嘴唇要厚薄適中像爸爸，這樣才顯男子氣概…想著想著，忍不住心中悸動，臉上還帶著傻笑，淚水卻啪答滴落下來，一旁的石偉賢跟著一陣動容，忍住眼眶打轉的淚水，伸出雙手，撫著心屏的臉頰輕輕拭去淚水。

面對著他們的主治醫師蔣天任笑著說：

「第一次當爸爸媽媽都是這樣子的啦，很感動齁？你們兩個真的也未免太感性了吧，石偉賢！我怕到心屏生產的時候，很有可能你們兩個人會在產房裡就抱住兒子一起痛哭流涕了喔！」

蔣天任是石偉賢國中同學，高中同校不同組，卻一直是籃球校隊的親密戰友，雙方結婚時也都是對方的男儐相，現在看到夫妻兩初為人父、人母所顯現出來的那副幸福洋溢的樣子，禁不住要出言虧他們一陣。

趙心屏不好意思的躲到石偉賢懷中，石偉賢摟著趙心屏笑著回虧蔣天任：

「蔣天任，沒看過人家第一次懷孕當父母啊？你自己第一次幫老婆接生還不是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還好意思虧我咧！」

蔣天任毫不介意的爽聲大笑：

「真的耶，你沒說我都快忘了，接生這麼多年了，本來想說等替自己孩子接生的時候可能都已經麻痺掉沒感覺了，沒想到就在看到我兒子頭臉冒出來的那一刻，心裡還真的是亂感動一把的咧，果然像教授說的，替自己孩子接生的經驗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呵呵呵！」

這就是一生懸念的幸福了吧！

隔著一層皮肉，趙心屏用手在肚皮畫圓似的撫過一次又一次來替代沒有辦法將孩子抱個滿懷的不足，心滿意足的坐在石偉賢身邊的座位上，陽光溫煦的透過車窗灑在身上，溫暖愜意，真慶幸當初沒有因為石偉賢忠厚老實的面貌而錯失了這麼一個體貼溫柔的好老公。

剛開始和石偉賢同事時，趙心屏心裡頭完全沒想到後來會發展成終生伴侶的夫妻關係。她一向排斥長相和個性都是一副忠厚老實樣的男人，總認為這形容詞根本就等同於「無趣」、「死板」跟「生活乏味」，就像自己在工廠上班的父親，每每下了班就癱坐在沙發上，一坐下就除了吃飯洗澡再也不動一動，活像沙發上擺飾用的大型絨毛娃娃。所以心屏暗下決心，告訴自己：這種男人啊，當朋友也許還可以，想進一步發展？對不起，有空再連絡。

石偉賢卻是個跟長相完全不一樣的男人，打破趙心屏對這類相貌男人的界定。石偉賢幽默風趣，妙語如珠，經常引經據典，顯示博學多聞，見多識廣，加上豐富的專業知識讓他在職場上看起來格外亮眼。他對異性的吸引力還不僅於此，私底下的他還是個個性體貼溫柔，略帶一點點霸氣的大男人。工作表現一向果敢主動，常常幫助還是新鮮人身分的趙心屏。

趙心屏的一顆芳心就這樣一天復一天的，被彼時已經在事業上小有成就的石偉賢擄獲了。

七歲的差距讓心屏家長有些微詞，何況心屏才剛畢業就要論及婚嫁，趙家媽媽一手算盤怎麼撥打都不划算，從小到大的學費還沒賺還本，心屏底下還有一個弟弟念私立大學一年級，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國立大學一畢業就要拱手送到人家家裡當媳婦，將來賺的錢還有可能拿回娘家嗎？這盤買賣怎樣算都是賠本生意，怪不得人家要說女兒是賠錢貨。趙家媽媽越想越生氣，一見石偉賢，始終接近冷漠的客氣著，盤想著這樁婚事能拖多久是多久。

從事半業務工作的石偉賢畢竟是在社會上歷練過了的成熟男人，往來幾次心屏家中走動即知趙家媽媽的心思，後來在試探可能的婚期時，率先主動提議讓心屏的薪水仍然拿回娘家貼補家用，大舅子的學費也允諾全額贊助至畢業。這一招果然奏效，趙家媽媽臉上的不悅豫色一掃而空，往後的日子也顯現出「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的模樣，張羅吃喝果然就像對待半子一樣，逢人讚許石偉賢。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趙心屏深刻體驗古人的智慧。